第三十章 阿爸的爱情：一碗草药汤

陪着海青从医务室出来后，央金一路上抱着搪瓷盆往外走，厂里的人没有之前那么碎嘴了，只是看了一眼二人，而后埋头干活。海青觉得不对劲，这不像她们平时的做派，再一看才发现项厂长正站在边上盯工，见二人出来了，打招呼示意了一下。

央金扶着海青一步步向宿舍走去，要说是宿舍，不如说是个彩钢板架起来的简易工棚。海青拿出钥匙，吃力地开门。央金放下盆，帮着把门打开。工棚是四个人一间的，大家这回都已经上工了。封好的煤炉还透着温热，海青扶着门框一步步挪到屋里，正要拎起水壶烧水，央金一把抢过来。

“你就别干了，我来吧，这几天你好好休息。”

“不行，这都到宿舍了，我自己能行的，再说，这几天一直麻烦你……”海青很不好意思，他清楚为了照顾自己，央金已经好几天没有跑线了。

央金不搭理他，把水壶放在地上，而后拿起火钳子捅开炉子（封好的炉子是湿煤，需要拿着火钳子捅开，再进行生火）。一阵浓烟直接从煤洞口冒出，央金熟练地往里面丢了几块牛粪后，直接把壶搭在了炉子上。

而后，央金把刚才的草药拿出来，放在门口晒着，一根根地摆放整齐。外面的太阳还是不错的，海青扶着门框，看着央金认真的样子说道：“草药看着也挺多的，这些不便宜啊，要不退了吧，我这腿现在也没事了。”

“不行，这些草药晒干后，你每天泡水、外敷都可以，你长期在卤水里工作，这些都是驱寒活血的。”

央金说着又重新捡出几根新鲜的草药，回到屋拿纱布袋包起来，再用擀面杖捣出青汁，做成外敷的药包。剩下的药汁，等着水壶的水烧开了，将汁水慢慢挤出来，放在一个小碗中。

“你趴床上去，我给你擦擦身，这个药汤擦身体好。”

海青立马就脸红了，不好意思起来，“我一会儿自己擦吧。”

“赶紧。”

海青拗不过，只能趴下身来。小腿部一阵阵的疼，也让他不再推脱了。央金帮着他把上衣慢慢脱下来，半身半身地拿药汤擦身。工棚里的温度并不高，而且炉火也刚刚升起来，露着后背确实有些凉，再加上挤出来的药汤本是凉的，海青哆嗦了几下，可没办法，在这里的环境，便是如此，比起平日里在卤水中工作，这个温度还算可以。

央金使劲地给他擦药，来回几下后，身上也慢慢热起来了。央金能感觉到海青身上的体热，便道：“药汤发挥作用了……”

“这么快……我感觉到热了。”

紧接着最难受的还是腿，央金把刚才的草药包换下来，重新换了新的上去。转身端起搪瓷盆，盆底“先进生产者”的字样异常显眼，水不多会儿也烧开了，央金将门口干的成形的毛巾泡进水中。屋子里顿时一阵热气，拿起一旁的大瓷缸子，将药草放进去一些，炖在炉边，咕嘟咕嘟的声音，伴随草药味，弥漫在空气中。

央金这个方法算是土办法了，中草药在当时很是珍贵，海青心里更明白。尽管大家都在盐厂，平日里的紧俏东西，这一次央金怕是把自己的工资都搭进去了。想到这里，海青拼力爬起身，拉开床头的一个小铁皮柜，从里面拿出一袋小米，递给央金。

“这个上个月攒下来的，没舍得吃，你拿回去。”

“你这是做什么？跟我做交换呢？”

“没有，你拿着吧，你自己爱喝小米粥，专门给你留的。”说着就把小面口袋塞给了央金

央金放在一旁，也不好推脱道：“行行！我一会拿走。”

这一来二去的照顾，之前厂子里本来就有流言，这回是直接传到了央金阿爸的耳中。

从工棚回去后，一进门，央金就见阿爸黑着脸，一声不吭地坐在炕上。央金把小米放在桌上，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

“阿爸，你最近是不是听到什么了？传到你耳朵里去了？我跟海青好，又不是一两天了。”

阿爸看着女儿，很是无奈地说：“你还知道……厂子里就有那么一部分人嘴碎得很，我当时就没管住，也没办法管。你俩相处是没错，但现在还没结婚，男未婚女未嫁的，在一个房子里，就招人说闲话。还好我跟你们的才项厂长打了个招呼……”

央金回想起白天才项出现在厂子的情景，原来是这样。她看着父亲郑重地说道：“阿爸，你看我俩时间也这么长了，后面就应该开始准备一下结婚了。只要一结婚，我看谁还说。”

央金阿妈在旁也说道：“就是啊，两个人时间也长了，也该考虑一下后面的事情了。你阿门（怎么）想的啊？”

见母女俩都这么说了，阿爸也直接放了话，“结婚也行，我们家就这个条件，海青是大城市来的，他自己得想清楚，后面他阿爸阿妈估计也不会在这里常呆，他留下的话，要能一直在这里还行，你俩要是分隔两地，那肯定不行。本来你俩现在出出进进的，厂子里闲话就多，要不是看那小子对你好着，我就不让你俩来往了。”

“反正，你不让我们来往，我也来往，恋爱自由，婚姻也自由。”

“你……你这个丫头实话！”阿爸被央金反驳的一下没了思绪，而后便道，“你是听话只听半句话，你俩好着就行，我是担心你。”

阿妈在旁道：“是啊，你阿爸也是担心你。毕竟两家人是门不当也户不对，就怕你吃亏。”

央金道：“放心吧，阿妈阿爸，海青对我还是真心的，我能感觉到。”

“这样吧。”阿爸突然想出一计，“看哪天这小子好了，叫来家里一趟，我考验考验他。”

“阿爸，你又想考验什么？他来茶卡好几年了，你还没考察够？”

“那不一样，这小伙子能力是没问题的，但家里的活就看能不能干了。”

央金看着阿妈，她也不知道阿爸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，阿妈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，跟央金说道：“你阿爸是想让海青学会熬酥油茶！”

“对！你阿妈说得是，酥油茶就是考验。”

央金想都没想到，平日里贵得不舍得吃的酥油，这回却成了对海青的考验。央金忙说道：“阿爸，家里那点酥油，你就敢让海青去熬茶？而且这几年以来，他都没喝过酥油茶，那个味道合不合适还不知道。”